摘 要：俄罗斯的教育从彼得大帝年代起到前苏联，乃至解体后一段时期都是令俄罗斯人自豪的。进入21世纪后，为从根本上减少对教育机构运行状况所应负有的责任和减轻政府财政负担，俄罗斯联邦政府积极推进教育的商品化、市场化、私有化和服务化，俄罗斯教育面临新一轮重大改革。
关键词：教育改革；教育市场；教育危机；新一轮改革
2001年10月，俄罗斯政府召开会议，讨论并通过了教育改革方案。中小学11年制向12年学制过渡；以全国统考逐步取代中学毕业考试和大学入学考试；改变国家对高校的拨款制度，提高教育经费的使用效率；增加国家对教育的拨款，提高教师待遇。改革似乎充满了希望，然而2005年4月12日，从俄罗斯的西伯利亚秋明地区到下诺夫哥罗德州、莫斯科市，爆发的大学生对教育改革的抗议活动，使俄罗斯的教育陷入危机。示威活动暴露出俄罗斯的教育市场化在整体教育改革中的诸多问题，从而也预示俄罗斯的教育正面临着新一轮的重大改革。
一、俄罗斯教育：新一轮改革设想
一年前俄罗斯教育部新领导着手的教育改革即将告一段落。普京总统开始对教育改革进程表现出极大关注，之后是国务总理弗拉德科夫。这表明具体采取行动的时机已到来。具体在哪些方面展开新一轮重大改革工作，俄罗斯教育部内部近期召开的一系列会议和征集的法案为此提供了一个总体框架。俄罗斯政府已经将其中一部分法案提交给国家杜马，还有一部分法案行政立法机构正在制定。近期审议的系列改革议案被排进了一个统一的整体格局中，并涉及教育的所有层次。
（一）学前教育：自愿与强制相结合
在学前教育方面，俄罗斯历来都是自愿性的教育，儿童是否进入学前教育机构接受教育由其家长决定。现在，对5岁儿童的学前教育实行自愿与强制相结合的办法。目的是使不同家庭的儿童在接受学前教育中机会均等，将实施有偿学前教育计划。预计，绝大多数家长将为孩子接受学前教育自己买单，只有十分贫困的家庭可以依靠国家。目前确定贫困家庭的严格标准还没有出台。
（二）中学向分科教育过渡
中学向分科教育过渡：普通学校的学生将按统一的大纲学习到9年级。第9年级是分科教育前的一个年级，这将有助于学生选择确立未来的专业。进入10年级以上的高年级学生将只学习与他们进一步升学或选择专业所必须的课程。新一轮的改革方案建议将中小学校的课程分成“基础课”和“附加课”两类，家长要为“附加课”付费。“附加课”的具体清单还没有出来，但大约占教学计划总量的10％-15％（甚至可能达到20％）。安德列・富尔先科不久前在国家杜马代表面前的讲话中直接建议将教师的基本工资与基本的教学计划挂钩，该计划占总工作量的75％。其余的25％-30％可以作为选修课支付。总体来看，这就是安德列，富尔先科认为的“由于国家预算紧张”而采取的新方法。
一项针对教育机构私有化和停办问题的法案已经提交国家杜马，并将在近期审议。根据该法案，大部分中小学校和大学将很快变成自治机构或国家市立非商业性机构。与原教育机构不同的是：所有这些国家市立非商业性机构都可能被私有化或被宣布破产，也就是说被转变性质、出售和关闭。新法案从根本上减少了国家对教育机构运行状况应付有的责任。同时，另一个法案将使俄罗斯大学失去其在出租校舍和土地时的优惠的纳税政策。取而代之的是法案将为这些自治机构或国家市立非商业性机构提供较大的经营自主权，说的简单些，就是允许它们用可能的方式赚钱，为了能够生存。
不难看出的是，学生将成为这次改革的主体：首先是付费，而付费的背后是形式上的“免费”。收费的程序很简单，只要将部分课程列为“附加课”就可以了。
新的改革方案还建议从中学教育标准中取消最低教育内容。因此，学校将有完全的可能根据自己的财力和能力自主决定教什么和不教什么，对学生来说这将直接影响他们受教育的质量。
（三）高等教育分类
大学也同样面临重大改革。正如不久前安德列・富尔先科所说，国家要将所有的大学分为三类：国立大学（10-20所）、联邦大学 （100-200所）和其他大学（约占大学总数的三分之二）。总体来说，只有前两类大学可以得到国家财政拨款，其他绝大部分大学不再获得预算拨款。当然，这一改革的实现需要与高等教育向双轨制（学士4年+硕士2年）过渡同步进行。由此，绝大多数属于第三类的俄罗斯大学的硕士学习将都是收费的，从形式上看，只有一半的高等教育即学士学位的学习是免费的。
在这一法案框架内，俄罗斯计划将绝大多数大学从联邦手中转到地方。目前，有关人士已承诺将联邦大学连同其预算资金一同交给地方，但此言引起广泛的怀疑。
显而易见，俄罗斯的大学前景并不容乐观，其中许多大学的领导都试图采取某种先发制人的对策。不久前，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州报道该地区现有的所有大学合并为一所大学的消息就是针对上述决策采取的暗中对策。正如克拉斯诺雅尔斯克希望的，合并后的大学用这种方式将能跻身“国立大学的行列”（相应就能获得国家预算拨款）。的确，克拉斯诺雅尔斯克的统计数据表明，完全避免缩减大学生和教师人数是不可能的。新大学最多允许有5-6万名学生，原来该地区的大学生总数为12万人。但这已是最大限度了，如采用其他方案对该地区将会更糟糕。
2005年3月9日俄罗斯教育部通过的新的俄罗斯大学预算内招生名额为567285人。该数字占2005年国家招生任务的91％。有些学科的培养人数正在减少：人文学科减少了 7．2％，经济与管理减少了4．4％，教育与教育学减少了2． 2％。与此同时招生人数略有增加的学科有：服务领域增加了2．6％，自动化与管理增加了1．0％。
总体来说，俄罗斯正在开始向开放的教育的商业化过渡，这一商业化过程至今是以隐蔽、渐进且适度的形式向前推进。用莫斯科市杜马教育委员会主席叶夫格尼・布尼莫维奇的话说，“这一商业化进程何止是在教育改革，简直就像是在敌占区进行的一种秘密行动。”
叶夫格尼・布尼莫维奇还认为，教育部打算“将教育完全转变成服务领域，因为在他们看来获得知识与去商店卖香肠没有什么两样。”或许，正因如此，负责教育的官员们在解决国家预算紧张问题中将做出自己的“贡献”。
而国家杜马教育委员会第一副主席奥列格・斯莫林认为，“反反复复和频繁改变改革方针的时期已经结束”。他对《俄罗斯报》强调说，俄罗斯政府在推行不同层次教育的商业化和缩减国家对教育支持的方针的同时，实际上已经背离了 1992年制定的教育权利平等与普及的原则。
二、俄罗斯教育新一轮改革：难以解决的问题
（一）适龄儿童面对学前应试教育
每年4月1日起开始小学一年级学生的注册。在莫斯科形式上不存在任何入学考试，入学考试是三年前莫斯科教育局通过法令形式取消的。但是，实际上没有发生任何改变。适龄儿童入学都是按地区辖区择校。只有辖区内生源不足的情况下才可以招收辖区外的学生。但适龄儿童要接受入学面试（面试成为一种变相考试），面试成绩不合格的，学校要求其父母要帮助孩子在9月1日前补上这一课，以免孩子入学后学习困难。学校越有名气，它的考试就越严格，通过考试来选拔一年级学生实际会产生这样的矛盾：一方面，学校在执行莫斯科市教育局规定时不得不按章办事；另一方面，希望进入较好学校的学生人数超出其计划招收人数的几倍。为此，为了专门应对入学考试，针对5-6岁孩子开设的预备班诞生了。应试教育将扭曲教育的初衷。
（二）应试教育加重年轻人的家庭负担
而实际上，在预备班教给孩子的只是临时需要应付问题的知识（有时还是有争议的知识）。在入学交谈中，孩子们将答案复述一遍，表面上可以认为孩子有逻辑思维能力。然而，没参加预备班的孩子去猜测如何正确回答问题几乎是不可能的。曾有这样一个例子，报名进入莫斯科市一所有名气的学校的孩子在回答“你知道哪些交通形式”问题时说：“地上的、水上的、空中的……”后来得知正确答案应是：地下的和远程的。
有时，一年级学生的入学预备班并不设在学校里，而是在与之签订专门合同的幼儿园里。只招收那些在幼儿园专门预备班（有偿的）学习的孩子。这里的培养水平并不低于学校的预备班。这里教孩子学外语、学数学和经济。当然，没参加预备班的儿童在入学面试时就会落选。
还有一个可能使孩子无法入学的因素，即孩子的医疗诊断。每个入学孩子都要经过语言矫正专家和心理专家的诊察（表面上是为了确定孩子是否有能力进一步学习）。有些名校的入学竞争是众所周知的。如有一所学校的竞争是4：1 （200人递交申请，录取人数只有50人）。在另一所英语学校里，只教学生读课文、转述课文、讲解简单的数学习题。那些没参加这个预备班的孩子的阅读能力、书写能力、解数学题能力被认为较低，考试后通常不被录取。隐含在这些数据背后的是每个适龄儿童的父母不得不额外支出预备班的费用。
（三）高等教育问题
最近在圣彼得堡，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部长与西北地区校长讨论了高等教育发展问题。富尔先科说，他本人对目前俄罗斯高等教育存在的问题没有现成的答案。他建议与会者谈出自己的看法，包括批评建议，因为只有集思广益，才有更大的可能走上正确道路。
对西北地区校长来说，令他们担忧的问题主要是土地税、教师的工资和国家统一考试问题。教育部长向校长们保证说，教师工资在两年内将提高两倍，国家统一高考也不会是唯一的评价形式，还必须有其他形式，如创造性的奥林匹克竞赛等。
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校长、信息技术、力学和光学专家弗拉基米尔曾表示担心“将国家统一高考与国家义务拨款挂钩可能破坏对国家统一高考结果的诚信度，对大学财政的破坏可能转嫁到普通学校去。”教育部长对此担忧表示认同，并提出不要将统一高考与经费问题挂钩。令大学校长们关注的另外一个重要问题是高等职业教育的质量问题。主要是许多大学的分校和私立大学不能保障大学的教育质量。为了不再有“假冒”经营许可证和“假冒”毕业文凭存在，与会者提出必须加强教育与科学部在国家层面上的审查监控和评估功能。因为，在国立大学中也有许多分校，他们的教育质量也在明显下降，甚至不如一般的普通大学。这就出现了教育价值的贬值现象。大学生的学费保障问题也同样是提高教育水平的一个重要因素。目前，在圣彼得堡40％的大学生是外地学生，其他绝大部分学生也都来自不富裕家庭。因此，为了他们能够正常学习，应规定一定的无息偿还性补助金。这一制度应尽快制定并实施。目的是让青年人能够安心学习和从事科学研究，而不是去寻找生存可能。教育部长富尔先科赞同这一观点，认为“应尽快实施这一制度。大城市的大学生普遍困难，只有引入补助金制度，才能实现教育的平等与普及，也正因如此，俄罗斯才实行了国家统一高考。大学生需要生存和正常学习，为此他们需要经费保障。”
目前来说，俄罗斯的高等教育不能说是世界上最好的。因为如果俄罗斯将它保持在停滞的状态中，不去改变任何东西，那么它就不会是最好的。现在俄罗斯能提供高水平高等教育的只是一部分国立大学和少部分非国立大学。这些大学都在勉强维持，俄罗斯教育面临的任务是保留传统中优秀的东西，同时吸取西方合理的经验。如俄罗斯具有很好的副博士和博士培养体系，这是必须保留的。具有统一的模式、统一的标准和统一的评价体系，这是俄罗斯教育今天需要的，但也是俄罗斯教育今天的不足之处。今天在整个俄罗斯高校所进行的改革正是向需要的方向努力，俄罗斯面临教育体制的重大改革。
三、俄罗斯教育新一轮改革：面临的问题
（一）俄罗斯国家义务拨款问题
俄罗斯教育部与财政部将国家义务拨款分为5个等级。每一等级都有固定的标准及数额。一等是国家义务拨款的最高级别，其数额2004年为12500卢布，特殊专业为17500卢布（1美元=27．874卢布），这个等级需要考生在高考中平均每科得80-100分的成绩。俄罗斯的高考科目为5门，其中 2门俄罗斯语言文学和数学为文、理考生必考的公共基础科目，而物理、化学和生物为理科考生的专业方向选考科目，历史、地理、外语为文科考生的专业方向选考科目。
获得国家义务拨款最低等级的大学生要自己支付不足的差额部分费用。目前不清楚的是，所谓的差额，是指最高等级与所有者所持等级数额之差，还是国家义务拨款的价值与大学学习成本的价值之差。由此看来，俄罗斯国家义务拨款的经济依据还是模糊不清的。其构想本身值得关注。这是新一轮改革要解决的问题。
解决高校一定数额的经费问题，确保高校可持续发展，是俄罗斯政府现阶段的首要任务。无论是国家统一高考，还是国家义务拨款，尽管其具有改革的革命性，但都无法解决这一问题。
（二）教育经费资源配置不均衡
就现行情况看，俄罗斯教育部与财政部提出的教育预算并非科学合理。教育经费在各层次的投入比例失衡。教育经费向高等教育倾斜是俄罗斯政府的决策，但其忽略了一个并非逻辑上的问题。与高等教育相比，中学及其他层次的教育经费投入相对较少。2003年教育预算的主要部分用于提高工资，增加基本维修费用，但与前几年比减少了对教育机构的计算机化的投入。一方面大学的图书馆获得了额外经费；另一方面中学及其他层次教育设施的改进却无人问津，农村教育的问题就更多了。显然，教育预算不应只重视高等教育，还应兼顾其他层次。中小学是高等教育的基础，三者构筑成教育的金字塔。教育经费配置的不均衡必将导致整体教育层次结构的失衡，给教育事业的可持续发展埋下隐患。
（三）教育质量在下降
近年来俄罗斯新建了许多大学及分校（共计3200所，在苏联时期只有680所），并非这些学校都能提供高质量的教学。在有偿教育条件下，俄罗斯的教育质量令人堪忧。整体来看，有偿教育的水平、技术保障、办学条件、教学内容与方法参差不齐。具体表现在有的学校将教育作为追求收益的商业性活动，而不注重质量效益。当然也有的学校将教育质量视为办学的生命，将质量视为数量增加的必要前提基础。但莫斯科国立社会大学校长瓦西里・茹可夫的观点还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只有在国家承担起经费的责任与义务的条件下，各学校才有可能全力以赴地提高教学质量，而不只是为了生存。”
（四）教育市场的规范性问题
俄罗斯教育市场的不规范现象很突出。主要表现在违反许可证制度及教育活动中的行贿受贿等方面。俄教育部曾在70个联邦主体中，对约700所高校及其分校进行过检查。结果表明，有100多所高校在违反许可证制度的情况下擅自经营。
俄罗斯教育部高等职业教育处负责人柳鲍维・克拉夫佐娃提出，“原则上俄罗斯的高等院校可以招收70％的自费生”。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高校只能获得余下的30％预算招生的拨款。
显然，无论是实行国家义务拨款，还是吸收家庭资金，或两者兼而有之，大学的经济状况都不能得到根本改善。
（五）学生贷款问题
根据俄罗斯银行联合会发起的倡议，每个大学生都应得到贷款，贷款数额不限，贷款用于支付住宿、饮食、衣物等。普列汉诺夫经济学院是俄罗斯有偿教育的试点大学。该学院在2003年首次与两家银行合作以教育贷款形式引入私人资本。根据参与者签署的协议，教育贷款发给那些通过大学入学考试的中学毕业生，在学生向银行提供大学录取通知函后予以办理。贷款总数额25000卢布或每年5000卢布。这是目前普列汉诺夫经济学院的收费价格。贷款是发给大学生的，而不是他们的家长，没有任何抵押和担保，期限10年，年利率10％。因为大学生不是一次性拿到整个数额，而是以借贷形式使用，所以平均贷款利率减少到年5％。换句话说，25000卢布的贷款10年后学生要还38000卢布。这里必须考虑协议规定的优惠期是在5年内还贷，也就是说，大学生毕业后从自己挣钱起开始还贷。普列汉诺夫经济学院规定，获得教育贷款的名额为1000人。
需要说明的是，教育贷款不能解决所有的高校问题。高校为了能顺应时代，应当不断发展自己的物质技术基础。只靠教育贷款是不能解决这一问题的。应当拥有更宽的资金来源途径。但俄罗斯国家目前并没有这样的资金，未来很长时间内也很难改变。这也是新一轮教育改革中高等教育面临的难题。
俄罗斯教育改革的初衷是好的，但在整个改革运作体系中，我们不难发现其相互矛盾的存在。莫斯科大学校长维克多，萨多夫尼奇院士对俄罗斯国家统一高考及国家义务拨款问题是持肯定态度的。他认为这种尝试值得，并希望将过去和现在取得的试验结果进行归纳并公诸于众，让所有的人都能参与分析，而不是提交教育部后就束之高阁。但同时他又代表莫斯科大学明确表示，2005年莫斯科国立大学不会按国家统一高考的成绩录取新生。这是莫斯科大学校长萨多夫尼奇在2005年3月27日向媒体记者透露的。他说，该决定是大学学术委员会做出的。他认为，国家统一高考可以成为评价的形式，但将其绝对化就不对了。国家统一高考可能扼杀在某一领域有天赋的孩子，如在数学或文学方面。这种情况在目前的俄罗斯带有普遍性，就在前不久2005年11月 10日俄罗斯教育与科学部召开的全体人员扩大会议上，俄教育部宣布，会议决定俄罗斯国家统一高考全面正式实行不会早于2008年。无论怎样，俄罗斯新一轮教育的重大改革正在开始，其成功与否都会为我们提供难得的经验与教训，我们也希望俄罗斯的新一轮教育改革能够解决上述的矛盾和问题。
（文见《黑龙江高教研究》200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