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有43座秘密城市
地图上被抹去名字 核武器从这里诞生
环球时报驻俄罗斯特约记者 姚雨杉 文 凯
寒冷的清晨，位于莫斯科郊外的一座小城笼罩在浓浓的迷雾之中。密实的栅栏和厚重的铁门将小城与外界隔绝开来，所有出入这里的人都必须出示通行证。这座戒备森严的小城叫红旗城，始建于1981年，有3.1万居民，主要从事宇航工业生产。由于小城每天只在早晚开放两次，因此又被戏称为“邮箱”。在俄罗斯，像红旗城这样的城市还有一个更加正式的称谓───保密行政区。
又一座“秘密城市”将被解密
俄塔社8月7日的一则消息勾起了人们对保密行政区的兴趣。报道说总统普京近日签发了有关“撤销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克德罗维镇保密行政区地位”的命令。该命令规定，自2007年7月1日起克德罗维镇将被“解密”，届时俄罗斯的保密行政区又将减少一个。
据俄罗斯媒体报道，目前俄罗斯共有43个保密行政区，分布在俄22个联邦主体，总人口超过130万。这些城市与世隔绝、鲜为人知：地图上没有它们的标记，城市名称也用代号代替。在这些城市中没有一夜暴富的新俄罗斯人，没有金融寡头，也没有喧嚣的政治气氛，街上也看不到娱乐城、麦当劳和外国车，整座城市就像座科学实验场，宁静而神秘。俄罗斯媒体更喜欢将这些保密行政区称为“秘密城市”或“被封闭的城市”。
首座秘密城市曾是宗教圣地
二战结束后，出于军备竞赛的需要，苏联领导人决定修建一批秘密军事科研中心，担负起武器研发、尖端技术、军工生产等特殊使命，于是保密行政区应运而生。
下诺夫哥罗德州的萨罗夫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也是俄东正教圣地之一，因一座名叫萨罗夫的修道院而得名。1923年，萨罗夫修道院被苏联政府关闭，后来被改建为军工厂，开始生产“喀秋莎”火箭炮。1946年，苏联成立“实验物理科学研究院”，开始研发核武器，而萨罗夫被选中成为核武器研制基地。自此，这座圣城成为苏联第一个保密行政区，它的名字被从地图上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代号“阿尔扎玛斯-16”。
萨罗夫面积只有70平方公里，步行穿过整个城区也不过40分钟，城市里没有宽阔的街道和广场，最高建筑也只有12层，大部分都是6层或8层的小楼。别看这座小城不起眼，却拥有辉煌的历史，聚集了苏联最优秀的科研人才。1949年这里研制出了苏联第一颗原子弹，苏联第一颗氢弹也诞生于此。直到1995年，俄罗斯前总统叶利钦才将萨罗夫改回原名，并恢复其宗教圣地地位。
《侧面》杂志的一位记者曾试图探访这座秘密城市，他后来撰文回忆说，这座核工业重镇四周遍布铁丝网，共设有10个检查站。他刚一靠近检查站，几名手握冲锋枪的士兵高喊着“站在那里别动！举起手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随后，士兵们一拥而上将他押解到审讯室，把他的证件和随身物品仔细查了一遍。经过几番审讯，士兵们才确认他不是恐怖分子或美国间谍，将他释放，而那座小城的真实面容，他自然也未能亲眼目睹。
被电网包围的“天堂”
相比之下，《消息报》记者列斯科夫要幸运得多，他曾经成功探访了代号为“斯维尔德洛夫斯克-44”的保密行政区新乌拉尔斯克。
在苏联时期，像新乌拉尔斯克这样的秘密城市曾被人称为“最幸福的城市”，因为那里应有尽有，物资丰富，当地居民从不为吃穿犯愁，与商品严重匮乏的其他地区相比，这些治安好到几乎没有犯罪行为的秘密城市简直就是“共产主义世外桃源”。
美中不足的是生活在这里就意味着失去自由。保密行政区实行严格的通行审查制度，城市被层层的铁丝网包围，荷枪实弹的军人驾驶军车来回巡逻，如果发现有人非法闯入，军人有权将其当场击毙。当年，成千上万的科学家怀着报效祖国的热情走进保密行政区，从此再也没有离开，也不允许任何亲友探望，包括自己的母亲。
当列斯科夫走进新乌拉尔斯克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让他惊叹不已。“城里看不到外国人和其他地方来的记者。在城市的主要入口绝对禁止拍摄，城里也有很多岗哨、关卡，我好像进了一个童话中的神秘地下王国”。这座最初由3万名犯人建起来的城市主要负责生产用于浓缩铀的设备───离心机。美国核电站所用的铀一半是俄罗斯生产的，其中相当大的份额来自新乌拉尔斯克。
封闭的环境为这里制造出一座世外桃源。这里有洁净的空气和宁静的小巷。行人在悠闲地漫步，小鸟在尽情啼鸣，似乎对机器的轰鸣充耳不闻。这里的人待遇优厚，从不为钱发愁。停电、停暖气的事情几乎从没发生过，体育馆、俱乐部、幼儿园运转正常，还有配套设施齐全的山地滑雪场。无人抱怨医疗保障体系不好，人口出生率也没降低。人们衣着整洁，只不过款式、颜色过于单一，好像是一个单位统一发放的。汽车行驶得很慢，莫斯科人走路都比这里的汽车快。剧院里每天都有演出。
总之，这里一切都好，但就是不自由，像是个被缠满铁刺的电网包围着的“天堂”。“30年前，丈夫刚把我带到这里时，我差点哭了”，一位女居民这样说，“现在习惯了，没什么好怕的，生活很安宁。我已不羡慕生活在莫斯科的朋友们了。这里没有麦当劳，但也不会发生汽车爆炸。”
未来何去何从
对于大多数保密行政区来说，苏联的解体就像从天堂到地狱一样的噩梦，来自国家的财政支持锐减，科研人员几个月都领不到工资，人们的生活一落千丈，一位当地人辛酸地说：“我们也就是能勉强活着，很多人许多年都没见过钱是什么样了，我们甚至没有钱让自己的孩子体面地去上学。”
此外，受国际局势影响，军工产品出口也连年锐减。这造成大量军工企业入不敷出，无法支付工人工资，有些甚至陷入停产或半停产状态，这种状况严重危害了俄国防安全。1997年，负责退役核潜艇拆卸的一家造船厂的300名工人甚至为讨回拖欠10个月的工资封锁了西伯利亚铁路。
为使保密行政区摆脱困境，俄政府于1992年出台了《保密行政区法》，从财政上给予保密行政区大力支持。1998年，俄政府对该法进行了补充和修订，给予保密行政区更多的税收优惠政策，于是一些石油公司、钢铁厂、啤酒厂纷纷到这里落户，保密行政区一时间成了企业规避税费的乐园，俄财政部长库德林甚至形容说“保密行政区事实上变成了经济犯罪中心”，据统计，2003年保密行政区的登记企业共拖欠税款40亿卢布。目前，俄政府已同意保密行政区引进外国资本，而事实上很多保密城市此前早已这么干了，如在俄美处理核废料计划框架内的某个保密行政区两年前便开始从美国人手里拿钱办事了。
据俄政府地区发展部长雅科夫列夫透露，目前已经有8个保密行政区申请“解密”。但对于是否要撤销保密行政区，俄罗斯国内存在巨大争议。有人说撤销保密行政区会导致当地经济崩溃和犯罪率上升，但俄总理弗拉德科夫却认为应减少保密行政区的数量，“我们在前进的道路上遇到了土墩，保密行政区就是这些土墩。我们应该限制它们的特权。”
对于“解密”，一些保密行政区里的居民不免感到几分担心，“城市开放后，秘密不存在了，城市的价值还会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