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大官人马上跪下,“只是娘子作成小生”,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是第二个值得细品的地方。西门庆不是高衙内,不是镇关西,更不是净街大虫牛二,对于女人,他只是巧取,绝不豪夺!较之高衙内、镇关西之流,他有层次,有情调。比王英、董平之类的梁山好汉,西门庆更要好得多。矮脚虎王英见到好女人就抢,风流双枪将董平看上了程太守的女儿,上门求婚,程太守不允,便借梁山人马前来攻城之机杀了程太守全家,强夺了程太守的女儿。西门庆先生这位风月场上的高手是不会这么干的。
西门庆和潘金莲有一段床上戏。值得思考的是,这一段“儿童不宜”的床上戏写得相当唯美,作者用了类似于骈体文的笔法,把两个人的云雨之欢表达得相当美妙,相当富有诗意。其中“杨柳腰脉脉春浓,樱桃口呀呀气喘;星眼朦胧,细细汗流香玉颗,酥胸荡漾,涓涓露滴牡丹心”几句,生动具体,可感可知,却又毫无秽感。这是为什么?作者对正当的男女之事都毫不欣赏,对这种“违规操作”却用这样带有赞赏意味的笔调写出来,为什么?可否这样理解--作者写《水浒》时,心态、思想都相当复杂,特别是对男女私情,心中是充满矛盾的。一方面,他要在小说中弘扬理学卫道士们所提倡的“存天理灭人欲”;另一方面,写到有血有肉的人,写到有声有色的欲,他又不能不为“人欲”感动,情不自禁地写出了如诗如画的性爱场景。
程朱理学主张灭人欲存天理,《水浒》的作者崇尚暴力,拒斥情爱,也许正是礼教观念束缚下产生的思维畸变。也有人说,《水浒》的作者吃过女人的亏,所以他的笔下没有好女人,也没有爱情。还有人说,《水浒》的作者有严重的性功能障碍,于是对男女之事产生了近乎变态的嫉妒和仇视,所以把爱情故事写成那样。但愿这都是恶搞。不过,也许这是真的。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不到半月功夫,街坊四邻都知道了西门庆和潘金莲的事,只有武大不知。书中这段描写,活画出市井阶层的小市民特征。中国封建社会中,百姓不可以议公,只可以议私。议公,就是评论国家大事,评论当权者的是非,那是要被杀头的,所以百姓就兴高采烈地议起私来。议私,就是议论别人的私事,特别是男女私情,自古至今一直就是市井小民关注和评说的热点。对于隐私,对于绯闻,人们总在望闻问切--睁大眼睛望,立起耳朵听,刨根问底地打探,不怀好意地关切。
可以想象,某一天,西门庆出现在王婆门前,四下望一望,一抬脚,进了王婆的家门。过了一会儿,潘金莲出现了。这个初尝禁果的少妇十分紧张,更要四下一望,然后慌里慌张进了王婆的家门。这一切,只要被一个人看见,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众所周知,比手机短信飞得还快。更有意思的是,有位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把郓哥当作挑事的工具,最后还真把事情闹大了。
郓哥是个卖水果的小男孩,这一天提着一篮子雪梨到处找西门庆。为什么专找西门庆?无非是西门大官人买东西不讲价,能让他多赚俩钱儿。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告诉他,你找西门庆是吧?去王婆家找啊,你是小孩子,不用按门铃,直接往里闯就是了。如其所愿,真的出事了。
有了郓哥去找西门庆,就有了武大捉奸;有了武大捉奸,就有了西门庆恼怒出手重伤武大,就有了武大遇害、武松复仇。那么,武松与西门庆的较量是一种怎样的较量?